第十一章：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1/1)

第十一章：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祁迹和莘逸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尼姑庵，确定尼姑庵内除了一条尸体外并无其他特别。

“天还没亮，我们先回金花娘娘庙吧。”

“嗯。”

“那、那位姑娘怎么办？”莘逸眼角瞥了一眼躺在侧卧的尼姑尸体。锁鬼囊里的鬼新郎仍然是焦躁不安，拼命往外冲撞欲挣破束缚。

祁迹道：“好生安葬。”

莘逸了然。

尼姑在百年前服药自杀而死时，魂魄早已了却了执念，魂归大地了，现如今也许早就投胎轮回几世了。冥府历来对佛教中人颇为敬重，总会悄悄给特权先行押送轮回，重回人世。因此，选择将尼姑的尸体好生安葬，让能够魂归圣洁的大地，是最好的。至于那鬼新郎，百年前，他上吊自杀后，心存强大的执念。他的执念变成了怨念。他恨透了这世俗，世俗使他无法安然于自己的志趣，总是被逼着做自己不愿不能之事；他恨透了这凡尘，凡尘规定出家人需清修戒欲，是这破规定造成了流言蜚语害死了他唯一的知己。

他如何肯安眠，魂归大地呢？他不服！既然生不能抗争，那么死便要抗争！不仅抗争，还要胜利！

莘逸选择尼姑庵周围一处开满野花之地，把尼姑的尸体掩埋，并为他立了木碑。

“你可知她和新郎的名字？”莘逸举着白夜，想要为尼姑刻个墓碑名，然而却并不知道她的真名。话本戏始终戏，其中太多捏造的成分。

祁迹点头道：“新娘名燕燕，新郎名柳真。”

“挺雅致的。”莘逸在墓碑上刻上“柳真妻燕燕之墓”。

莺莺燕燕春春，

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

停停当当人人。

莘逸看着自己做的墓碑，倍感自豪。他吹去剑尖沾到的木碎，而后把剑插入剑鞘。莘逸没有直接给回祁迹，而是自然地走过去帮他重新挂在了腰间。自然是因为祁迹现在两手都不得空，左手是锁鬼囊，右手是刚刚那金镯子。

两人回到金花娘娘庙。祁迹将锁鬼囊放在神台之上，金镯子则装在了另一个附有灵气的袋中。莘逸打了个哈欠。从昨天下午一直忙活到第二天的凌晨深夜，一路上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可是累煞他了。

莘逸显然是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新娘服，脸上还保持着喜庆的新娘妆容。虽然发髻已完全散乱，那些个塑料金漆的簪子也不知道在刚刚的打斗中给飞去哪了，但是一头黑色长发披下来，让人真得产生了莘逸就是一个新娘子，还是即将要洞房花烛夜娇娇羞羞，欲拒还迎的那种。

祁迹瞄了莘逸一眼，没说什么。他闭起眼，左手食指与中指并做一指抵在鼻翼，口里念着某种咒语。不一会儿，锁鬼囊就安静下来了。星星点点的蓝色鬼火从锁鬼囊中飘出，悠悠然然转了一圈后飞进了庙外广阔的宇宙中。

“你超度了他？”

“嗯。”

“棒唧唧！”莘逸朝祁迹比了个大拇指。他从来都不吝啬夸赞，也不怯懦指责。谁做得对，就得有人出来夸奖，谁做得不对，就得有人出来指责。

“……”祁迹阴沉着脸望着莘逸。

莘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哈……我习惯这样表扬我的那群师弟。”

“嗯。”祁迹收回锁鬼囊，摘下佩剑，把白夜放到了谪仙琴旁边。他顺势躺进了两人曾一起睡过一夜的草垛，并把村民送来的被褥往上提了提。

他望着莘逸，似乎在等他。许久，莘逸才反应过来，原来祁迹是在等他一起睡。

“哦、哦，好，我这就来。”

莘逸滚进暖和的被窝，往里缩了缩。

祁迹提起被子的一角，往莘逸上方拢了拢。

“山里夜凉。”

“哦、嗯。”

祁迹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全然没有突兀的感觉，仿佛是理所当然般。理所当然的，就像是，丈夫帮妻子盖被子。

？？？

这比喻是个什么鬼……

莘逸哆嗦了身。这一哆嗦惊了身边的祁迹。

本来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现在这一拳直接变成了“无”。祁迹靠紧莘逸，两人的手臂完美无瑕地贴合着。

“靠近点，不会有风灌进来。”

“嗯……”

莘逸能够感受得到来自祁迹的体温。

他现在多想提一个不情之请，可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说出来。

他，有点想家了。想念洛川的莘夷坞，想念那一张张挂着憨厚笑容喜欢拍马屁的师弟，想念面上严肃但其实温柔的舅舅莘澄……可是，莘夷坞不在了，世上再无洛川莘氏了。

他，有点感动了。第一次有人体察到自己真实的情绪，说愿意给自己归宿，当他的依靠。他从小到大都未向人索求过依靠和安慰。他是莘氏大师兄，是莘氏未来的继承人，是实力强劲、fēng_liú无限的莘公子。从出生起，就被许多人期待着。被师傅罚了，他不能哭，他要扛下来给其他弟子做榜样；仙门比武切磋，他要第一个冲上去和其他仙门子弟比拼，彰显莘氏威望；狩猎妖魔鬼怪遇险，他要笑着对身后的师弟们说，不用担心，有师兄在。可是，师兄也很疼。但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总是打哈哈笑着混过去了。

“祁迹，你真好。”莘逸心道。

他闭上眼，渐渐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