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暴(3/4)
开车门,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方。闵扬名义上的继父,县某局局长徐国康悠然下车。他今年四十五岁,白净略胖,身材魁梧,足足比站在他身侧的村长高了一头。喉结处长有一颗痣,痣上冒出三根长长的黑毛迎风飘扬,格外引人注意。下车后,徐国康习惯性的捋捋头发,而后微笑着与迎他的几人握手寒暄。徐国康的老家就在这个镇上,从开始工作到去县里,他在这一圈干了十几年,与各个村里的头头都很熟悉。
“徐局,这大热天,您亲自来。”
“这话说的,扬扬也算是我儿子吧,他考大学办事,我能不来?”
“是是,哈哈。乡里几位领导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敬酒,中午多喝两杯?”
“算了,我这段时间血压高……”
“您的酒量谁不知道,哈哈,上次在……”
“哈哈……”
姚韵琴矜持地坐在车里,可左等右等也没人过来开门,只有悻悻地自己下去,还故意把车门甩得“砰砰”响。这女人年轻时极美,即便现在富态了许多,脸上也画着浓浓的妆,眉眼仍流露出掩盖不住的风情。可惜穿了一件俗气的红裙,脚蹬银色高跟鞋,身上还佩戴着众多的零碎:戒指、金手镯、祖母绿项链、耳环、高档坤包,走起来叮当作响,一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钱的模样。固然珠光宝气,但却令人心厌。
堂堂雍容华贵的局长夫人,竟然自己开门下车。罢了,还没人搭理,老父亲远远站着,儿子也冷冷地望着自己,其他人则簇拥着丈夫。姚韵琴想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不意遭受了冷落。她有些羞怒,忍不住嚷嚷道:“大热的天,我都赶回来,却没有一个人接着,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正嚷嚷着,丈夫微微侧过头来,厌恶的瞥了她一眼。瞬间,她的喉咙就跟被掐住了一样,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行人簇拥着徐局长正准备往院里走,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闵扬同母异父的弟弟徐飞宇伸出头,喊道:“老爸,外面太热了,我和哥哥先吹会空调,等会下来。”
闵扬往车里瞟了一眼,后座上除了徐飞宇还有一人,坐的稳稳当当,正低头摆弄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那是徐国康的大儿子徐飞翔,去年大学毕业,现在市水利局工作,没想到他也来了。徐局长溺爱地朝小儿子点点头,然后往院里走去。
这是典型的北方农村院落,连排三间坐北朝南的瓦房,中间堂屋,右厢房是外公外婆的住所,左边是闵扬的小房间。院里靠右的位置盖了间低矮的灶房,靠左除了墙角一棵枣树外是一大片空地,现在支起了两口烧煤的大灶,炉火熊熊。专门做喜宴的师傅和帮忙打下手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忙着烹饪菜肴。
闵安成知道徐国康带着他前妻来了,为避免尴尬(或许只是他一个人的尴尬),他只能转过身装作低头干活。身后一群人的脚步踩在地上仿佛踩在他头上和心上一样,似乎还有些揶揄的笑声传来,切菜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局长来了,肯定要坐最尊贵的位置。趁着刚才寒暄的空隙,村长已把堂屋里的老师撵了出去,杯子茶叶换了新的,桌子和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
闵扬站在院子里,表情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内心却波澜起伏。也许是自小孤独的原因,他逐渐养成了喜欢观察、喜欢琢磨、喜欢胡思乱想的习惯。
你看,父亲缩在角落里,他的情敌徐国康带着美丽的“战利品”趾高气扬,尊敬的老师们也被狼狈地赶走。闵扬心中异常愤怒,但在这般年龄,他根本做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什么,无力伴随着愤怒汹涌而出。这种无力他曾多次感受过,自己或者别人的。就像以前徐国康带人到村里强制执行计划生育,肆无忌惮地扒房子牵牲口甚至把人带走关起来,那些弱势的人心里散发的无力一样;就像半个月前,镇长的小舅子开车把一头猪撞死了,那个中年农村妇女要赔偿却被狠狠打了几耳光,眼里噙满泪水时所流露出的无力一样。其实这种无力,他父亲感受的最为清晰残酷,美丽的妻子被抢走,自己却束手无策。这不是无力又是什么?
一直以来,闵扬总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了某些人的“强大”和某些人的“无力”,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还抓不到。但他非常明白,如果自己要避免遭遇父亲般的屈辱,要想不再无力,就必须掌握那种模模糊糊的东西。就在这一刻,他突然领悟了,那种东西,就是权力!
在酒席开始的喧闹中,闵扬冷冷地注视着“继父”当仁不让地坐在老校长刚才坐的主位上接受恭维;注视着两位“公子爷”高傲地走着,甚至懒得理会任何人;注视着窝囊的父亲在望向母亲时所流露出的复杂情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渴望着快快开学,渴望着成长,渴望着获取权力。
以闵扬的高考成绩,随便可以上一所地方的重点大学,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军校。此刻之前,做出这般选择主要是基于他不想再接受施舍——军校不用花钱。但此刻,眼前这些现实百态,犹如掀掉盖在真相尸体上的肮脏麻布,骤然加深了他对“权力”的认知,从模模糊糊到深刻清晰。他暗自庆幸,为自己正确的选择感到庆幸。因为他曾听别人说过,军校毕业就是军官,军官转业就可以回到地方当官,当了官就会有权利。
一个少年有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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