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荷香脉脉愁永寂(一)(1/2)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书生立于亭中,宽衣博带,绢帽高束,眉目清秀温和,手执《诗经》,朗朗诵读。亭中的孩子们跟着他,有模有样地学着。
“秦先生,什么是蒹葭呀?”
那书生款款一笑:“蒹葭,即是芦苇,苍苍,则是繁盛的样子。此句起兴,只为引出下文的‘伊人’。”
“那请问先生,何为‘伊人’?”
“‘伊人’,便是寤寐思服,求之不得,也可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过,究竟为何,在己心而已。”
书生的声音如玉珠一般,滑入湖中,荷风摇曳,带起阵阵幽香。
“哎,你说这个书呆子怎么天天都讲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害得我们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什么叫‘我们’呐?你看看她,听得多认真。”
白露化出人形,躲在众姐妹之间,微微分开一条缝隙,看着那个书生。
“这书生,昨日在这里读这首诗,她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白露。你说她傻不傻?”荷花细语,如夏风吹过般的摩挲,微不可闻。
“真是又痴又傻,听了话本子的故事就被生生迷住了。”又有人嗤笑。
白露不以为意,她游过荷花丛,悄悄地栖在亭边,书生的声音落入耳中,让人安心。
姐妹们都以为昨日是她魔障的开始,殊不知他们的缘分早在很久以前便定下。
只是那时你不识得我,我不识得你。任何的悸动都有可能变作萍水相逢,而我的坚持,却让它变为有可能。
“先生,这是一位公子所写的情诗吗?”
秦先生轻笑:“是。”
“那我可以写给别人吗?”
“你想写给谁?”
“唔……我们家隔壁的小花。”
孩子们哄堂大笑,羞得那个小男孩涨红了脸,忙出声:“你们笑什么!你们听好了,只许我写!你们都不行!”
秦先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自然可以写,但君子不强人所难,做事也要有分寸,切不可唐突了人家小姑娘,明白吗?”
那男孩见先生准许,喜难自禁。
“今夜乞巧,就不留你们了,且早些归去,帮母亲做事吧。”
孩子们一阵欢呼,推开桌子,疯也似的跑出了亭子。
秦先生无奈笑笑,收拾了书籍,正待离去,抬眼却见一位姑娘伏在亭边望着他。他一惊,以为自己晃了眼,再看时却已然没了人影。
天边日暮西沉,长街火树银花,宝马香车,秦先生独自一人走在花灯间,忽碰见一个小女孩蹲在河边卖莲花灯,两人视线交错,小女孩像是见着了救星,忙说道:“公子,买盏河灯吧。”
秦先生不忍见她一人在此,买下了所有河灯,嘱咐她回去。小女孩开心嚷道:“公子,你真好!和方才那位娘子一样好!”
“嗯?”
“她在那儿呢!”
小女孩遥遥一指对岸,只见一女子身着藕色齐胸襦裙,诃子上绘着璎珞纹,青丝高绾,露出纤细的脖颈,步摇翠珠,鹅黄雪柳,眼角还挑着嫣红的线。秦先生一时晃了神,回神之时,却见那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秦先生忙作揖,只觉自己唐突了她。
那女子不言不语,浅笑着,将手里的莲花灯推向河心。
小女孩撺掇道:“公子,您都买了,若不放了它们,可就可惜了。”
秦先生笑接过一盏河灯,小女孩看了就急:“放一盏有什么意思啊!您把它们全放了吧!”
还未等秦先生答应,小女孩一把推到了自己摊子,莲花灯尽数倾泻而下,河面泛着涟漪,却是没有一盏与那女子的相遇。
小女孩偷偷地咬了咬嘴唇,抬眼看向秦先生道:“公子,您手里还有呢!”
秦先生被这孩子的气势略略惊到,却也只道是孩子贪玩儿,便随着她的心性将莲花灯放至河里。出奇的是,这盏灯竟不同于方才那些,直直地向那女子的莲花灯游去,两盏花灯并行,顺着河流一路向东,汇入晶莹璀璨的灯海。
秦先生正惊奇,瞥眼瞧了下身边,可哪儿还有那小女孩的身影,他四下寻找未果,朝对岸看去时,那伊人也早已不见。
心中有些怅然,只得往回走。
河中两朵莲花躲在一众花灯间窃窃私语:“姐姐!你害我差点现出原形了!”
“你这小妖,回去再修炼一百年再来人间吧!”
“我不!——姐姐,你为何不直接跟他走?”
“你这傻孩子,你看过哪本话本子,小姐是直接跟着公子走的?”
“可姐姐你是妖啊!”
“笨!这叫欲擒故纵!求之不得,才能使其寤寐思服!”
另一朵似懂非懂,嘟囔着应声:“姐姐,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那是自然。缘分这东西,也得自己有心,才会有啊。”
“阿芷不懂……”
那朵莲花低低一笑:“她们都说我傻,我看你才是最傻的那个!也不知你这个小妮子日后若是遇见心悦之人,会如何?”
“那我就学姐姐的!”
“也好!毕竟我的方法,可是集了五百年话本的精髓啊!”
河灯明明灭灭,与天际的银汉交相辉映,让人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
秦先生如何也不相信,他会在自己的书塾外再次看见那女子。今日的她,素装淡雅,墨发松绾,斜斜地拢在肩头,一根碧玉簪插在发髻间,清新明丽。
她执着一本诗经,施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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