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1/3)
太子在洛阳养病至四月,自那次从绮云殿回来,我就再未进过宫了。
周婳来游说过数次,说辞还是那套,她总说太子病得重,我去了他见了高兴,要我多多进宫去看望太子。
我觉得她此番不大懂事了,直言道:“可别了。过犹不及的,见一面是喜,多见上几面哪有那么多话说?打扰了太子休养,我还有天大的罪过。再说了,我瞧着太子妃像是个天生的醋坛子,才不去挨人白眼,找晦气受。”
再催促周婳,崔稷还在长安,她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婳说,崔稷奉命去河西巡察,五月方能回京中。
难怪。难怪她半点不思念长安,能陪着太子在东都待一个多月。
四月初,太子移驾回长安,即便是周婳来知会过了,到了太子离开那日,我和三哥还是没露面,只在没人的高楼上目送太子、周婳一行出了城。
角楼上,三哥打趣道:“天成郡主的话我也听上了那么几耳朵,既然太子对你旧情不忘,那不如你答应了太子,去做他的良娣吧?你正年轻,总不能寡居一辈子。”
要不是他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正经,我非狠揍他一顿。
既然他说笑,我也说笑:“哥,我若再嫁,你岂不是形单影只了?爹娘怎么忍得看你孤独寂寞,到那时必要为你说一门亲事。”
三哥一僵,随之干笑:“我觉得,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过得也挺不错的。”
咸亨五年的八月,陛下封了武皇后为天后,他自称天皇,随即改元“上元”。每年正月十五,又称上元佳节,是上元天官诞日。天皇天后并立,陛下改元“上元”,寓意天官赐福,有着平安顺遂的希冀。
上元二年,四月,太子随帝后又至东都洛阳,却病情恶化,终病逝于合璧宫绮云殿。
太子英年早逝,举国皆悲,天皇哀痛,追谥他为“孝敬皇帝”。
慈惠爱亲,曰孝。
死不忘君,曰敬。
太子宽仁孝诚,在病情加重的时日里,始终还在悬心没有可以继承大唐社稷的人,从没有真正安心静养过片刻,太深的忧思,致使他油尽灯枯。
去岁绮云殿临别,我对太子说:“请殿下多珍重。”
他明明微笑说了好,离开东都时他也还是好好的,但今年再来,他彻底长眠在了这里,虚岁不过二十四而已。
彼时,家中在东都购下的大宅院早已经修好,娘来过一趟,从家里带了几个机灵能担事的婢子小厮来,又在东都买了些个,东都的宅中日日都见着伺候和洒扫忙碌的人,我独自躲在后院,想到太子的死,伏在池子上的水榭中淌泪不止。
人世多别离,总要眼睁睁看着身边曾鲜活会笑会说话的人离开,我们为何要空走这一趟呢……难道苦痛,才是“生”之意义吗?
我哭着的时候,三哥来了,我忙别过脸擦了泪,他定然是看见我在哭的,可他没问,只在旁边嘟嘟囔囔说:“怎么就这么旧了呢?”
“什么旧了?”我转脸瞧去,将他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原来是一只香囊,就是我以前送他的那只,不光是旧了颜色浅了,还怪丑的,我想也没多想地说道,“没多大关系,我再给你绣一个就是了。”
没多大关系。话一说出口,我脑中跟着顿时清明了。没错,再难再痛,总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生来因缘前定了,成为亲人、朋友,就是要相陪伴走一程路的,可以对这些关系有更好更长久的期待,但也须醒悟,终有分别的一日。
我新给三哥绣的香囊,还是福橘图案,他拿到后笑盈盈的,说比以前那只丑八怪好看多了。
那可不是,早年女红生疏做不好,如今针脚精细——哎不对:“丑八怪?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跳起脚就跑,我追着要打他,家里被闹得好一阵鸡飞狗跳。
不觉至六月,谷风阵阵。
城东有一处园子,园主爱莲,也爱热闹,所以将满园田田莲叶开放给游人赏玩,又在画廊中摆上了笔墨纸砚,征集好诗好画,若有他中意的,他将以重金求购,一时之间,各路士子趋之若鹜,争相上前挥墨。
我对酸诗破坐在飞泉亭内赏莲。别说这飞泉亭建得还是很有意思,不远处的水车将水运高,倾倒在伸出去的竹笕上,水就顺着流过来,撒到亭子顶上,再沿着亭沿落下来,流水不断,所以形容其为“飞泉”。
画廊下有凉豆饮和瓜果,飞泉亭除了凉快些没别的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往画廊那边跑,因为顺带还可以围观吟诗作画的热闹场面嘛。
园门那边忽然之间聚上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跟着往那边跑,人头攒动,大家还纷纷伸长了脖子在张望什么。
我抬手点一点旁边懒洋洋扇风的人:“他们在看什么?”
三哥转头看过去,他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有人欢欣报了一句:“是园主!”
紧接着,又听到人群里炸出一句:“还有长安的郧国公世子!”
我心头一惊,抬眼看见各色衣裳的人等隐隐退站让路,似乎有什么人要进园子里来了,我下意识夺过三哥手中扇子,拿来遮住了半张脸。
小石桥上互相牵衣跑过两个年轻的姑娘,我又听见她们的絮语:
“呀,是韦世子,长安来的贵客!”
“听说他是带着他那年幼的小公子来东都游乐的,我们赶快去瞧瞧。”
……
我一愣,转而皱了眉,不悦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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