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太(1/2)

一吃过晚饭，我便说自己要洗澡，躲进卫生间后决定不过两个小时绝不出去。

酒店的卫生还是挺不错的，我看了看四周光洁的瓷砖，便开始洗澡。不一会儿，水雾便把整个卫生间笼罩了，我洗得很舒心，眼神就开始到处乱飘。

余光瞥见镜子的一角仿佛有一点黑色，我定睛看去，发现那处真的有些墨黑，像是孩童嬉闹间打翻了墨盘而溅脏的。有些疑惑，之前进卫生间，这个镜子有这片黑点吗？

然而让我惊悚的是，我觉得那出黑色仿佛越来越大，我不敢置信地抹了抹眼上的水，又觉得刚刚只是我看花了眼。

“有谁吗？”我试探性地开口问到，却又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是好笑。我咽了口口水，伸手去碰那个镜子，卫生间的灯接触不良地闪烁了一下，吓得我赶忙缩回了手。

接下来我根本没法安慰自己是我眼花了，因为镜子上透明的水雾竟一点点被染成粉红色，然后再一点点变成深红。

水珠之后太过饱满而滴落，就如鲜血淋满了整个镜子。我被吓成了呆头鹅，卫生间的灯突然熄灭！

“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因为我看见镜子有一个女鬼！那鬼带着幽蓝的光，衣衫破烂，形容惊悚。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镜片，我听到了镜子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周明儿，周明儿救我！周明儿！”

我缩在角落，满目惊恐地看着那个打破镜面，向我怕来的女鬼，吓得只能大叫“周明儿”。

女鬼就要搭上了我的脚踝，我不敢再看，只能闭住双眼。

“砰！”

卫生间门一声巨响，我感觉到有谁把我抱进了怀里。那怀抱坚实有力，我像是投怀的燕子，紧紧圈住了那人的腰耳边传来玄奥的咒语，女鬼尖叫一声，便没法再发出声音。知道鬼已经被制服，我心有余悸，仍抱着周明儿不肯撒手。

周明儿柔声道：“乖，不怕了。”短短几个字，却让我找到了主心骨。

难得能听到他这么温柔如春风的声调，我不由得抬头，感受到他在我唇边印下了一个安抚的吻，满满的安全感将我牢牢包裹，我终是渐渐平复了心情。

安静下来，我才轻声问道：“那个……女鬼呢？”

他朝地上冷冷瞥了一眼，我低头看去。这下认真看时才发现，这女鬼，居然就是白天的那个老婆婆！

“我早上放过你一次，只因为见你不是厉鬼，”周明儿漠然道，“但你若存有害人之心，我绝不会手软。”

见周明儿就要出招，我见老人的表情哀恸无比，便忍不住按下了周明儿的手，开口道：“你，你干嘛要抓我？”

老婆婆唔唔地张嘴说着什么，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她说她不是要抓你。”一旁的周明儿淡淡开口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从早上就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面前，怎么可能没有企图。”

哪知老婆婆却一脸悲哀，开口又说了什么。

“她说她没办法离开，倒不是专门对我们有什么想法。”周明儿道。

“没办法离开？”我问道，“你是，被人害死的吗？”

我的话刚一出口，就能感觉到老婆婆身上弥漫起凌利的怨气，透过周明儿的口，我知道了老婆婆的生前事。

老婆婆本是一个小山村的人，家庭和美，日子虽说不上富裕，却可以说十分幸福了。

哪知天降横祸，开发商看中了这片好山好水，要将这处改造成度假山庄。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村的人在高额的补偿下，一个个都同意了拆迁。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忘不了这村子里一花一草，譬如老婆婆就曾一个人挡在挖掘机面前，身后是村子里的千年老树。

“谁敢拆，老婆子我就跟他拼命！”

佝偻的身躯站在庞大的铁皮机器面前，却显得异常伟岸。

老人的女儿也曾劝过她：“妈，好几百万呢，咱就搬了吧，这钱足够我们在城里买一个更好的房子了！”

老人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这逆女！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你居然为了几个臭钱就想把我们的根给卖了？！”

那天，女儿被老太举着扫把“送”出了门。

老太坐在村里的青石板上，曾经这个坪子总能见到打打闹闹的小孩儿，孩子清脆如甘泉的笑声总能让老人年迈的脸上绽出笑容。

可是现在都没了，都没了。

老人眼底光芒闪动，摸着身下的青石板，回忆翻滚，让老太的信念越发坚定，只暗自下了决心：我一定，陪你到最后。一点浊泪带着无尽的眷恋滴落在地。

老人有抗争到底的心，开发商却没有那种耐心，几乎能看见某个面目不清的人奸笑着在一辆车上动了手脚。几日后，老太太出车祸身亡。儿女悲痛欲绝，却转眼卖掉了老太太最后守住的那片土地。

破落的小山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华丽的度假山庄。络绎不绝的游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山庄掩藏了什么脏污，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不屈的灵魂在那棵大树下默默守望。

听完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沉默了。

周明儿揉了揉我湿漉漉的头，我不由得走向前去，扶起了老太。老太身上的禁锢也在我触碰的瞬间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将老太扶坐好，我回头看向周明儿：“周明儿，我……”

周明儿一挑眉：“怎么？”

我垂下眼睛遮去了眼底的不忍与愤怒：“我想要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