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的烦恼(1/2)
咸阳的天气,不太好。
天上,云里裹着雷。看似随时可能落下,却又凝住不发,暗自翻涌着。
云越压越低,低得得几乎触到阿房宫房脊上昂扬挺立的鸱吻。
在云的裂隙中,月亮挤出了一束清冷的光,散漫地落在青瓦覆盖的殿顶上。
宫中的内侍正在匆忙而有序地为前殿掌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掌灯。
宫门之外,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焦灼的日光炙烤在禁军守卫乌黑的甲胄上,若是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定会闻到混杂着浓重汗臭的烤肉香气。好笑,又令人作呕。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像木雕一样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即便宫墙里的天色已经形似傍晚,即便月亮已经与日头同时挂在了天上。
日光和月光同时洒在守卫手里那竖直向天的长戟上,映射着诡异的反光。他们却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好像这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大殿里的灯掌好了,灯光下,映着嬴政阴沉的脸。
嬴政的心情,不太好。
他望着殿外的天空出神,老天示现这样的颜色予他,多是有话要说。
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不过帝王也终不过是凡人,凡人是无法与上天交谈的。
吉兆?凶兆?亦或只是老天与他开的一个玩笑?嬴政不知道,他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的天象好似在什么时候见过……
嬴政的目光,又落在了殿中的那块乌青巨石上,刻在石头上的字,也正一刀一刀地刻在嬴政心上。
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块石头,来自于旧时齐、鲁两国交界处的东郡,在吕不韦主政时,那片土地纳入了秦国的版图。这块石头,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天外而来的陨石,据说此石落地时,天地为之变色,沿途三百里,数千百姓尽数遭难,无一幸免。
而这七个字,自陨石落下时,就刻在了上边。
嬴政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死,但是他不愿相信这一统的江山会再次分崩离析。
“朕平灭六国时,你告诉我天下终将归为一统……”嬴政笑了,狼哞一样的笑声,在空旷得足以容纳万人的阿房宫前殿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回音……
“如今你又说天下要合而复分……还真以为朕只是你掌中的玩偶吗?”嬴政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疯也似的笑着砍向了殿中的陨石,笑声与金铁交鸣的声音,混成了前殿中诡异的声响……
良久,笑声止了,剑声也止了,诺大的前殿中,只剩下了嬴政粗重的喘息。
他头上的冕冠,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垂坠的珍珠散落一地……
殿中的内侍虽多,却没有一人敢靠近,甚至多看上嬴政一眼。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眼神,这位始皇帝的剑就会刺在自己身上。
有一个人,算是例外。
赵高。
他缓步走近嬴政身边,拾起了地上的冠冕,纤细切颀长的手指仔细地掸落冠上的灰尘,将它重新戴在了嬴政的头上。
“这天下间,没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赵高笑道:“既然陛下贵为天子,老天也断然不会与陛下为难。”
嬴政的呼吸却依旧沉重。良久,说道:“宫外,凡见过这块石头的,处斩。”
“共三百七一人,昨夜已尽数处斩。”赵高轻声回道。
嬴政的呼吸,略微平缓:“妄传此事者,也给朕斩了,腰斩……不,车裂!车裂!。”
“随陛下喜欢,微臣昨夜已在咸阳方圆五百里设下眼线,就是谁家檐上的麻雀叫几声,也不会漏过。”赵高的声音,轻柔且坚定。
君臣二人相伴无言,少顷,赵高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
“说吧,说吧!”
“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这样的天象,十年之前也有一次。”
“哼,朕自然是知道的。”嬴政的眼角瞥着赵高,这件事他早就已经忘了,但是有件事他却没忘——大秦的事,赵高要比他知道得更详尽:“不过朕喜欢听你说。”
赵高搀扶嬴政站起,缓步向殿中的王座走去:“臣记得那天河内郡出了一个女孩,陛下还亲自为她赐了名……如果陛下要知天意如何,臣想她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哈!”嬴政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一个十岁的女孩,要比朕更能听得懂上天的话咯?”
“臣所听说的,也不过是传闻,可信的传闻。”赵高说道:“据说那女孩是不世出的神相,还是鬼谷黄石公的关门弟子,如果召她来为陛下看相……”
“哼,这事儿,可信吗?”嬴政望向赵高,死灰般的眼中闪过了一刹光。
“臣不知。”赵高笑道:“不过十年前,臣倒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赵高啊……”嬴政死灰般清冷的眼睛还落在赵高的脸上:“你记着,即便是你,也不要在朕面前卖关子,这是最后一次。”
赵高的神情,没有一丝惊慌,他望向了殿外明暗分明的天空——那段记忆,纵然再过上十年,他也依然会记得清楚。
赵高,开口了……
十年前的那天,雪,是寻常的雪,黄河两岸的冬天,它算是常客;人,不是寻常的人,他们的马是黑的,甲是黑的,旗是黑的,甚至连那黑色眸子中射出的光,也是黑的。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帝国最为精锐,同时也是最令人恐惧的武士——大秦锐士。他们是始皇的近卫,也是始皇的信使,只是他们传递的消息只有两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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