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3)
在曹姽眼里,那畜生的表情竟然和康肃如出一辙,仿佛在说她曹姽敢再骑上来一次,它就敢摔她一次。
曹姽自认骑术了得,但挡不住人心叵测。她看看说完话便站在一边的康肃,见他满是褶子的脸上都是一种静待好戏的意味,很想上去把他那把雪白胡子揪下来。今日自己是出了风头没错,然而曹姽也明白她方才飞得越高,那么无论她上不上面前这匹马,面临的可能都是摔得越惨的后果。
不上,输的是面子。
上了,大概又得给康肃行次大礼。
曹姽一时骑虎难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朝那匹矮小的滇马而去,那马在曹姽拿住缰绳的时候打了个响鼻。
她忆起慕容傀曾教过的一些驯马伎俩,默默把马牵到一边,从麻布衣服口袋里摸出几粒豆子,朝马嘴里送。
那马却用头把她的手拱开,歪到了一边。
曹姽咬牙:看吧,康肃就拿这种豆子对付了自己好些天,把自己熬得面黄憔悴,可这东西到头来连畜生也看不上呢!
她回头瞪了一眼康肃,却发现老头已经坐在木栅上就着水囊灌了几口,休息起来,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这里。其实除了康肃,满场都在好奇曹姽在干什么。
曹姽几乎把一口白牙咬碎,手拿起又放下数回,才摸进衣襟将一颗金灿灿的包着纸的糖块掏了出来,这是她从建业带来的麦芽糖,行囊掉到了山下,曹姽除了身上的衣服,身上只留下这颗糖,那些饿得辗转反侧的夜晚,她也没舍得吃了,几番闻闻味道,甚至于伸舌舔舔,最后都是拿纸包好收回怀里。她怕脖子一仰一吞,她对建业的那些甜美的念想也就此消失无踪了。
曹姽不过怔楞一下,矮马已经卷了长长的舌头把她手心里的那个小块用口水刷了个遍。
这回可容不得她后悔了,曹姽叹了口气,耐心地看着马就着糊了她满手的口水把糖块添了个干净。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要丧失耐心的时候,曹姽紧了紧缰绳、正了正马鞍,以她的年纪,她长得尤为高挑,只以左手一撑,如春日嫩柳抽条的身姿似乎随风一扬,已轻盈地落在了马背上。
以她的一番风采,就连身下滇马的矮小看上去也不那么违和,她松了缰绳让马小跑起来,头上裹的巾帻也轻快地在风中飘扬。
康肃似乎料定此事难不倒她,见曹姽往营外跑去,挥手并不让人阻拦,自己叫上早就准备好的人马,随后而行。
襄阳便是曹魏时的荆州,是为三国兵事极繁之地,此地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如今亦是东魏、北汉和被成都王李特所据巴郡的三方中心。襄阳是自秦岭以南,东魏所据的一道屏障,一旦襄阳被敌所破,千里长江上便再无险可守。
因此曹致不但派心腹老将康肃镇守襄阳,而且着力经营紧邻建业的京口重镇,只有拥有后背倚靠的襄阳才有价值,若是襄阳一旦被破,敌兵便可顺流南下千里,襄阳便只是一块死地。
曹魏在荆州被火烧水师,刘备通过荆州西取益州,东吴孙氏袭杀关羽,都发生在这里。而这三者在荆州都损失惨重,最后反倒便宜了司马氏。
襄阳虽在过去纷争中饱受战火疮痍,仍不失为 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的用武之地,且富庶膏腴,当年三国在江边经营的军镇如今已是繁盛的边市。曹致开放襄阳与北汉互市,一是图利,二是此地已在当地大族手上历司马氏一朝经营数十载,根基十分深厚,曹致轻易不能动手。这也是为什么康乐公放着山下好大一块军镇地盘,军营却驻扎在半山腰的原因。
一行人进城的时候,正有一队来自柔然的商人在外歇息,等待通行。
曹姽注意到襄阳进出盘查极为严格,守城的武人看装束是城中守军,并非隶属康乐公麾下,即便是城外驻军要进城,且是在康肃的带领下,也要受到细细检查。
这是一种慎重的好习惯,但曹姽看着康肃平静的面容,依然从中读出不悦来。康肃显然没有因为身为三州都督而在襄阳占到便宜,又似乎就此认栽不愿意与地方官员有所龌龊,这大概就是母帝想看到的局面。
然而曹姽环顾半山依稀可见的军营,又转头看向襄阳以北,绵延至天际的秦岭高山,一丝担忧同时也浮上了心头。
康肃并未带曹姽直接回府,而是去到大街的一处酒肆。
这处酒肆都是简陋的木条凳,就连旗幡都破旧不堪,想是康肃常来,店主人也不拘谨。
康肃让上两个平时惯吃的菜肴,一边瞥了眼拿袖子胡乱擦擦凳子就坦然坐下的曹姽,见四周无人了才道:“公主倒也不计较。”
曹姽已习惯了他的话里带刺,将碗碟拿起来吹吹灰尘,冷哼:“我并不只是待过建业。”
“那就是辽东了?”康肃一手提起酒罐给二人满上,才讽道:“餐风露宿?茹毛饮血?”
曹姽看在有酒喝的份上没有拍案而起,语气显然也不高兴:“那是燕王,我阿爷,康公你为何这样说他?”
康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碗中酒一口饮尽,白胡子上还淌着几滴透明酒液才道:“哼,有朝一日你可以去问问慕容傀,愿不愿意给你找个鲜卑人的驸马!”
“我身上流着鲜卑人的血,还会嫌弃自己的祖先不成?”曹姽这样说着,心里却也明白,无论前世今生,慕容傀都没有动过让她和曹婳嫁给鲜卑人的念头,慕容傀知道中原的富庶和高雅,在可以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