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又是一片战鼓擂(4/4)
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昂扬鼓声了?可是这场注定会成为绝唱的鼓声,鼓擂万军行,荒凉老坟冢,还有几人能够听到?
真是感慨颇多,谁能想到曾经沙场之上以鼓为号、调动千军万马的战鼓声手最后一鼓,能够调动的人竟然只有寥寥几人?
但无妨,那鼓声的气势犹在,声不止兮战不止,千军万马争赴死。
他安静的坐在书案前,心胸意气翻涌不休。
老骨未凋、犹有浩荡意。
……
按照老掌柜的吩咐,李灯可以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一趟请钱铺子,再独自一人去往乱坟冢,找一个叫温裕的道士,最后跟随温裕走出山脉。
李灯隐隐能察觉到一丝危险,山脉外那一片举世罕见的雨幕便是极好的证明,再说了少年在请钱铺子那边看过不少书籍,心中自然会有一些了解。所以不敢耽搁,匆匆回家取走父母的灵牌后便一路跑向请钱铺子,由于时间十分仓促,李灯甚至都没有挖出院子里墙角的积蓄。
街道顺着请钱铺子门前蔓延,在李灯身影再次浮现在街上时,黄禄这才睁开了眼,看着少年飞奔的身影,黄禄安静的笑了,这是帝国最后一个飞奔的少年郎啊。
当新王重临时,旧国之都会崛起新城,万家灯火。
在那之前,注定会是森森白骨垒起的帝都关隘。
李灯离开请钱铺子跟离开售灯铺子一样,没有过多的言语,千言万语终究是一言难尽呐。
他拎着黄禄交给他的包裹,在老人的目送中离开了。
黄禄与老掌柜不同,他是微笑的送少年郎离开的。
送别和诀别,一字之差,已经不能说成是天壤之别了,应该算是生死之别。
少年郎在走出镇子的那一刻,忽然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像多年之前,父母撒手人寰的痛楚萦绕在少年内心,如跗骨之疽挥之不去。
直到这一刻,少年才敢回头望去。
天地间奔雷汹汹,雷光闪闪,隐而不发。
昏暗的天空上,老掌柜披头散发高坐云端,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周身电光萦绕,像是敕令雷电的神祗一般,以枯朽的身姿镇压漫天雷电。
一架被精心缝补的鼓面宛如蜈蚣的脚足一般,但此时那些被修补起来的裂缝上却是缠满了璀璨的银光,宛如裂开的版图。摧残银光顺着缝隙向外攀爬,宛如行军的推进路线,这是势不可挡的姿态,这是一往无前的姿态,这是开疆裂土的姿态!
他举起手中的鼓槌,枯瘦的手臂竟是不可思议的隆起了如荒丘般的肌肉,狠狠的敲击而下。
一泻千里的雷电奔袭,银瓶乍破泄地流一般壮观。
昏暗的天空中,骤然璀璨如万千银龙舞。
银龙好似火焰光,愈闪愈胜。雷音犹胜大吕声,愈冲愈盈。
一槌落,一槌起,如暴雨一般敲击着鼓面。
璀璨雷光紧跟着槌起槌落的节奏,变化万千,如军队列阵而战。
此时老掌柜已经须发皆张,如菩萨怒眉,如金刚瞠目,狂舞的银发如飞扬的流苏,瞳孔的光辉如乍射的剑光,挥动的鼓槌如歃血的刀刃。
黄沙白雪战鼓起,从此征人不得归,不得归!
老掌柜惨笑,悲怆说道:“你为我们留下了希望,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为你留下,这是我仅能为你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老掌柜歇斯底里的嘶吼了起来,像是终得解脱得困兽,电闪雷光顺着破旧的鼓面游弋开来,宛如勾勒的地图一般错综复杂,不多时便是遍布整个鼓面。
老掌柜歇斯底里的怒吼,神人一怒,天雷随出。
“这是新帝国的版图!”
总有那么一别,无须挂念,也无须回首。
老掌柜如此,李灯亦是如此。
大伤无悲,鼓声中,李灯微笑着倒退着而行,既是看老掌柜,也是要记住眼前的这条路。
因为他此刻面向的这条路,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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