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3)
天回忆起来既有甜蜜,又有歉疚。张良太疼媳妇了,每周放假回家,就开始大洗大涮,把家务活全包下来。这时,李娜故意拿起拖布拖地,张良气急败坏地夺下拖布,他不允许自己在家的时候,媳妇干一点活。李娜就喜欢看他生气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样子,故意气他。张良说:“给军人当老婆不容易,家务活咱能干点就多干点。”
这话也对。有一回,李娜感冒发烧,想喝水,家里连一瓶水也没有,而她连出门买水的劲儿都没有。还有一回,李娜把腿烫了一串大泡,瘸着上医院。医生把水泡一个一个戳破,搽碘酒。那时候,李娜疼得直掉眼泪,心想嫁丈夫干啥?不就这时候搂着你的肩头给你个安慰吗?但嫁了军人,你啥也别指望。
李娜把这些讲给张良,张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讲。他心里深深地感到歉疚,巴不得用最好的表现,最贵重的礼物补偿妻子。
在7·16大火之前的一段时间,大连市公安消防支队举办演讲比赛,选手们大都是干部,只有两个士官,张良是其中一个。张良非常自豪,他休息时对着镜子一遍一遍背稿,几百遍那是最低数字。李娜给他当教练,她专找他的毛病。张良的演讲大体上没瑕疵,稿子熟,仪态英武,声势夺人。但他分不清平翘舌的音,孜孜不倦说成“知知不倦”,急得直跺脚。李娜抓住不放,张良一睁眼就练习——“孜孜不倦,不是知知不倦。”
为筹备婚礼,李娜把工作辞掉了。7月20日早8点,她给张良打电话,没人接。她坐那儿,眼盯着电话,等他回电,他没回。10点3分,张良战友来电话,问的话特怪:
“你在哪儿?身边有别人吗,你一会儿干吗去?你到了单位给我来电话。”
李娜问:“张良呢?”
战友说:“他在前边呢。”
李娜越想越不对劲。她已经把工作辞了,上单位干吗?李娜上了公交车,去原来工作的店里。公交车走走停停,晃来晃去,李娜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突然间,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特别恨张良,想打他、咬他、踢他。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在公交车上睡着了,或者说迷迷瞪瞪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特别困,想睡觉。这时,她突然看见张良掉海里了,呼拉惊醒。她拿起电话打给张良,关机。她打给战友,战友说:“你到了店里再打。”这时候,李娜快疯了,她分明感觉到张良掉进海里了。她跑到店里,找老板,让老板给张良的战友打电话。
战友缓缓地问:“你是老板?”
老板说:“是。”
李娜和其他姐妹在边上能听到战友的电话声音。那边的战友停顿很长时间,说:“张良没了。”
老板问:“怎么没的?”
战友:“掉海里了。”
李娜抢过电话,问:“你们咋不快去救,咋还打电话?”
战友的声音越来越小,带抽泣声:“我们救了。”
老板抢过电话:“几点掉的?你们咋不救他?”
战友委屈的哭音:“我们救了,我们不知怎么救……”电话那边传来战友的号啕大哭。战友怕李娜承受不了,让她的老板接电话。他也憋一肚子悲伤,就怕提“没救上来”这几个字,被问得痛哭。
消防支队接李娜的车到了,司机和战友谁也不敢正眼看李娜。车开到开发区,战友把李娜送进宾馆。她要上现场,被阻拦,领导和支队女警官陪着她。
李娜记不清宾馆什么样,领导什么样,桌上摆的水果什么都记不清了。她问什么时候能见张良,领导说等通知。
李娜耳边突然想起张良在19日23点打来的电话:“老婆,关好门窗,我累了,想睡觉了。”李娜反反复复想这几句话,仿佛听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些话究竟预示着什么?张良为什么不多说点?自己为什么不多说点?哪管说一句“我爱你,老公”也没遗憾了。
张良说,婚礼在辽阳农村老家举办,队里出一辆最好的车。他说,咱们不铺红地毯,在门口撒鲜花瓣……
鲜花瓣……张良特别喜欢花。可是,他们恋爱5年,没一起玩过。打造消防铁军,把消防官兵的血肉之躯打造成了钢铁之躯,人累得爬不起来,哪有时间玩啊。5年恋爱,他们去过一次大连星海公园,却没照相。李娜心里翻江倒海,浮现的都是两人在一起的往事。有一次,她给张良打电话,信号不好,吵了起来。他说自己不讲理,其实,女孩子只是撒个娇而已,那回张良被气得够戗。还有,她洗衣服,张良不让她洗,两人又吵了一场,李娜脑海里出现许多他俩怄气的场面,她觉得特别珍贵。张良一生气就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脸煞白,低头生闷气。
7月17日半夜1点,张良打电话说自己在后方供水,很安全。一早起来,李娜上街买《半岛晨报》,报上说火势基本得到了控制。晚上的时候,张良来电话说大火扑灭了。18日没电话,19日半夜来电话,张良说“我累了,我睡觉了”。
消防官兵的妻子都懂这个规矩,打不打电话,由老公说了算。家属不能往火场打电话。
李娜以为20日他们可以照婚纱照了。李娜选的是纯白婚纱,抹胸的那种,纱裙下摆一直拖到后面。张良喜欢她留长发,李娜已经想好了盘头的式样。张良说他穿军装照婚纱照,他已经把军装熨好了。
大连金州殡仪馆,张良躺在花丛里,人整整瘦了一圈儿,耳朵和嘴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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