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美好皆妄影(1/1)
众人里让出一条道来,我见一人满身酒气地走出来,癞头、衣衫褴褛,最可怖的是脸上伤疤遍布,看不清其真正面目。
有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扯着破锣嗓道:“我不是何人。一个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落魄人,癞头乞丐是也。”
“那你为何不同意?”
癞头乞丐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坛酒,灌进嘴里喝个痛快后一抹嘴巴才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泼皮无赖!”有人转手一推桌子向癞头乞丐撞去,没想到他反应其快,一个跃起跨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手中的酒丝毫未漏出一滴。见偷袭之人吃瘪,癞头乞丐摇头晃脑地嗤笑起来。
“你!”那人顿时怒目圆睁。
店家忙走出来站在他二人中间,“二位息怒啊,十里穿巷里没有杀戮。”
癞头乞丐满不在乎地将酒坛丢在一旁,眼瞧见木桌上那株盛开的紫色木陀,饶有兴趣地曲身打量起来。半柱香的功夫后,他摸着癞头,半真半假地说道:“这花,假的。”
众人一阵惊呼。
师兄上前辩驳道:“不可能,这花不是假的!”
癞头乞丐一拍癞头跳起来,“哎呦,错了,错了,我说错了。”他抽了抽自己的嘴巴,“这花不是假的,但木陀开花却不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师兄缩着拳头,抿着嘴皱眉,紧盯着那癞头乞丐。我发现不知何时珠帘后的烟薰姑娘走了出来,脸上仍带着面纱,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
癞头乞丐又不紧不慢地拎起桌上的一坛酒大喝了一口,“这个天气木陀怎么会开花呢?”他露出半分讥笑道,“少年郎,你本事大,将真气灌溉木陀,催促成花。只是你知不知晓,这样开出来的花一遇湿热,最娇弱无力,不堪一击。”谁也料不到,癞头乞丐嘴里含一口酒,忽地尽数喷到了那株紫木陀上。如他所说一般,木陀花遇上湿热的酒水汽顷刻之间凋谢成一摊烂泥,连带着空气中浮动的幽香也随之散去了。
癞头乞丐大笑起来,拍手称快,“你瞧瞧,你瞧瞧!方才你说要观什么奇景,略尽天下之美好,现在什么都没了。花开是假,世间美好皆为虚妄,要我说,人生之事十有八九都不如意才是,哪有什么日日开心!少年郎,你啊,还是太稚嫩。不值得,不值得……”
癞头乞丐疯疯癫癫地说了好多话,那句“不值得”在十里穿巷里绕梁了好久,众人才渐渐有了反应。只有师兄仍木然杵在原地,他半垂着脑袋,我看不见他的脸,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癞头乞丐原是来砸场子的。”一人高呼一句,挑起不少人忿言。
大约是达到了目的,癞头乞丐牵着一坛酒,头也不回地一颠一颠地向门口走去,正要迈过门槛,有一叫喊声传来。绝世医少在都市
癞头乞丐好似癫痫发作般笑得浑身颤栗,他向外走去,大笑声随他越走越远,“美人变成了丑姑娘,没人要,没人要咯!”
驻留在原地的烟薰姑娘像丢了魂般垂泪不已,突地打了个激灵后,脸上竟也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同那癞头乞丐一模一样。她嘴里叫喊着“花郎,花郎”,不等众人做出反应,痴痴然也跑了出去。
白衣的婢女们一阵惊慌,追随着其主人的身影而去,唯独留下那把清冷的七弦琴高高地架在木台子上。
这场“一夜之诺”最后竟是如此收尾,众人感叹万分。当然最令人惋惜的,还是那冷美人的绝世容颜竟早已消殒了。
“你说好端端的冷美人怎么变得这副模样?”
“谁知道呢?有道是,美人多舛啊。”
“我更好奇,她和那癞头乞丐究竟有何干系?”
“谁知道呢?不过癞头乞丐疯疯癫癫的,有句话,倒是说对了。”
“甚么话?”
“美人变成了丑姑娘,没人要,没人要咯!”
“哈哈,幸亏我不用同她相守一夜。”
“老兄,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那傻小子还站在那里。”
……
酒桌上的话多为粗陋,不听也罢。
梦云生道,世事多变,唯有风月里的人本性是不会变的。今日这番,又将成为他口中的传奇了。
我拍了拍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的师兄,对他道:“走了,师兄,我们回山庄去。”
师兄抬起头来,竟有些痴傻地看着我。
“师兄?”
“小柒,”师兄眼底一阵悲恸,喃喃道,“花没了,木陀花没了……”
梦云生摇着扇子凑过来,“fēng_liú,你若是心情不好,我再给你讲讲豪侠花荣月的故事。”
“别听梦云生的,师兄,我们回山庄,我让师弟给你做好吃的。”
“小柒,花没了,木陀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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