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2)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舞四载,长老终于点下了头。重渊阁的祭司慎重地祭天择日,为了我的首舞。
而那一天,正好是我出生那日。
承难者之舞,可安家定国,可祛病消灾,可祈祷安平,何其可贵。黎明未到,溯星殿下方已站满了古镜城子民们。
苍茫钟声在暮蓝色的群山中回荡,我身着蚕丝编织而成的正装缓步踏出,五色丝线绣开了大朵大朵纹样复杂的崇瑾花,章彩华丽,在祭天的白玉高台上蜿蜒铺了一地。
年迈的长老在身后哑声喊,仪式起,跪——
人们齐齐伏拜,手心向天,头伏于地,虔诚而肃穆。这个仪式,代表古镜城对承难者代其承灾受难的满怀感激及愧疚。
我垂眼望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莲和清木,每一回我都能轻易地自人群中找到她们,这一次也不例外。
长老干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舞起——
我缓缓抬起手,宽大袖袍垂下一截,手腕上细小的白银铃铛轻轻晃动,鸣声清脆悠扬。没有一个人抬头,这是不被允许的。
远处的地平线两种不同的色彩浓烈交缠,有压抑许久的东西自翻滚的云层中破茧而出,我踏步旋身,于破晓的曦光里,献出了身为承难者的第一支舞。
叮当铃声在旋转中愈发清脆激越,我的心神却回到了刚学会祭祀舞那会,那时我曾满心欢喜地想将这舞跳给莲和清木看,想象届时她们的眼神该会是如何的惊艳。但如今,我在台上独自起舞,她们在台下双双匍匐。
承难者,便连跳舞也是孤独的。
仪式毕,起——
人们行了拜别礼,纷纷离去。我看着人潮中的都将清木高高举起,放在他的肩膀上,年幼的孩子惊叫一声,然后就咯咯地笑开了,笑声轻快肆意,连周围的人都跟着勾起了嘴角。莲注视着这一切,眼神缱绻温柔。
仪式过后的第四日,古镜城迎来了温和的一天,太阳隐没在云层之后,整座城池明亮而不耀目,连风也是温温的凉。因为献舞,这些天我一直神情蔫蔫,侍女便委婉劝我去古镜池走一走。
古镜池就在溯星殿的西北处不远,乃城中唯一的池,平静干净,如一面光滑的水镜,古镜城之名也由此而来。我只曾站在阁楼上隔着山树望过,这般靠近还是头一回。
古镜城的习俗是孩子在出生三天后,需以古镜池池水净身,取驱邪得佑之意。古镜城的人们总习惯于朝它倾诉祈祷,犹如孩子对母亲的眷恋和依赖。
这才是古镜城子民心中的神明,哪怕真正在为他们承载受难的其实是我。我朝水池旁最古老的祈树走去,路上的人们纷纷避开,而后行礼。
祈树遒劲生长,枝叶上细密地挂满了人们的心愿,一只尾羽微蓝的水鸟飞穿在大片的白色芦苇中,我看着它掠过树荫,掠过水面,然后落在清木抬起的手上。她仰起头高高笑着,衣袖裤腿挽起,清爽快活。
孩子们嘻嘻哈哈跑过来地向我行礼,清木手里还拉着一个十一岁的漂亮男孩。她朝我行礼时,那只水鸟还犹有不甘地在她头上盘旋。
你真是调皮。清木笑了,伸手给予它一方栖息之地,来,向杞华殿下问安。
她突兀地把手往我跟前一递,那鸟猛然挣扎着拍翅疾飞,仓惶中甚至划伤了我的眼角,古镜池的天空散落的尽是它凄厉的嘶叫。
所有人都愣了,清木呆呆望着我,她的眼睛很清,好像在无言地问为什么。我看着她瞳眼中一手捂眼的自己,突然很恨她。
从降生之际起就注定要承受灾难的人,这些生灵怎么会接受,要怎么接受?如果说三岁的我是莲心中的匕首,那六岁的清木也同样是我心间最为犀利的刀。
父母、自由、他人的疼惜、生灵的喜爱,所有我得不到的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就像得偿所愿的另一个我,时刻提醒着我所有的狼狈不堪。
视野模糊间,我看到那个男孩拉着清木一跪而下。
他说,殿下,恳求您的宽恕。
伤害承难者,是大罪。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临水。
他的眼神是我见过的最坚定的,我说好,临水,你努力长大,当你成为我的卫者时,我将赐你这份宽恕。
我转身离开,身后的人们跪了一地。
九岁那年,我亲手让我的妹妹成为待罪之身。她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告诉我——我是他们的敬而远之,他们是我的求而不得。
承难者对古镜城影响是翻天覆地的,人们一天比一天过得幸福美满,许多从前被迫背井离乡的古镜城子民都赶了回来,他们终究是深深眷恋着这片土地的。我十二岁的时候,这座曾经满目疮痍的城池迎来了它最繁荣的时期。
溯星殿的贡品也一日比一日多,很多东西我甚至叫不出名字。这一日,我无意发现有人送来了一个半截式面具,小巧可爱,侍女说这是人们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近来古镜城很流行这个。
我换上普通的衣饰,戴着它走出去,果然没有人发现我。很多小孩子都戴着面具,我跟着他们到处走走看看,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古镜城孩子。
有孩子提议说,我们去找清木玩吧。我站在山坡上,看他们一蜂窝地涌到坡下的那间木屋前,拍着门大声地喊着清木的名字。
一个小东西突然砸在我头上,咕噜噜滚到草地上,然后又一个落下来。我转过身,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树枝上,身后一片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