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针锋相对贰(1/1)

孙瑛一手捂着脸，一边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众人目光灼灼，带着各自的神情打量着她。现在的这个女子看似知书达理，柔弱心善。但是她的内心似乎在熔岩真火中炙烤过，要比钢铁顽石还硬上三分；而她的眼神似乎在深潭冰窖里沉浸过，要比冰雪寒露还冷上三分。这可比孙氏的疾言厉色要恐怖的多。

燕灵却好像事不关己，只回答孙氏的话：“母亲，你有所不知，青溪曾救过我的生母燕氏的性命，按江湖规矩，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凡是敢欺负她的人，我必会让她加倍偿还。刚刚那一下还算轻的。”

燕灵话说至此，轻瞪了一眼孙瑛，竟让孙瑛吓得退后一步，被孙黎拉回位子上坐下。

“燕灵丫头，你休得放肆！这里是丞相府，不是那些你从前呆过的乱黑地方。你这样子，实在不像话！”孙氏的话说的咬牙切齿，她的身子都在颤抖，强行压着自己的愤怒，头上的金饰钗环跟着摇摆。和初见时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来母亲的意思是江湖上尚存一丝仁义良知，而这青云之上的相府却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什么恩情忠心都是扯淡。”燕灵的话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砸在孙氏心口，气得她心悸。

听到这句话，四姨娘下意识低头，她自然知道这是燕灵在嘲讽自己，但却不见她心虚，反而见到她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只是此时众人的心思都在燕灵身上，无人发现罢了。

燕灵与孙氏四目相对，目光交汇处仿佛有电光火石。旁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打着哆嗦。庆幸自己不在其中，但也舍不得避开视线，就怕错过一场好戏。

孙瑛脸上的疼痛渐渐淡了，又见自己的姑母气势上竟不敌那个小贱人。忍不住又要上前插话，她突然起身，孙黎也拉不住她：“你这个贱人不知和谁学的，这般巧言令色！你大晚上，鬼鬼祟祟溜出门去，真是败坏家风。”

可燕灵连正眼也不再瞧着孙瑛，淡淡一句：“表妹，你是否记得？刚刚母亲亲口所言，这是丞相府，不是平昌侯府。这里的正经儿主人应该姓顾，不姓孙！关你何事？”

“你，你……”见燕灵不看她，孙瑛就跑到燕灵面前理论：“你强词夺理，一定是为了掩饰你外出幽会姘头，干那些不检点的事！你在外这么多年是否仍为完璧，尚犹未可知……”

孙瑛此时见燕灵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低垂下眼帘，便以为自己揪住她的短处。笑出声来，变得肆无忌惮：“难道你真的人尽可夫？今日见的是个赖子还是小白脸啊？”

众人窃窃私语，孙瑛好不得意。只听见孙黎怯怯地补充了一句：“若此言当真，公之于众。表姐至少也要受杖臂之苦，去衣受杖之辱的。”

孙氏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燕灵只是孤女，把她弄到京兆尹那儿，再把如此罪行加给她，她一个人又该如何转圜，八成是活不了的。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定要将她置之死地。

于是孙氏她急忙挥手，对那两个妈妈说道：“还不赶快把这等败坏门风，恬不知耻的丫头给我拿下！”转头，却见敏儿愣在原地，又忍不住推了敏儿一把，怒目圆睁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请老爷来！”

敏儿反应过来，跑着往内堂去。

“我可不觉得我是小白脸儿，或是赖子。”却在这时，从堂外传来男子自嘲的回应，俊朗的身影从堂外走近，让人期待这样的男子是何容颜。灯光衬着他精致轮廓，终是看清他冠玉般的面貌。

此言一出，座上座下纷纷皆屈膝跪下。孙氏更加惶恐万分，因为她曾在御宴之上随顾任雍见过此人，他就是天宁国太宗皇帝与舒贵妃的第三子——周晃，不会有错。坊间传三皇子朝中势力过半，养名士奇才三千人。能力与势力都不可小觑。是得罪不得的贵人。

众人诚惶诚恐地跪着，周晃尚没让他们起身。却恰好九姨娘扶着顾任雍到了正堂。见如此状况，顾任雍还是先从容行礼。周晃自然阻止道：“丞相大人多礼了。”

顾任雍装着一副病中憔悴的样子，四下看着跪下的众人，只能向唯一站着的燕灵问道：“他们为何如此？你又是否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燕灵淡淡说道：“是母亲和两位孙家表妹把三殿下说成是我的姘头、是赖子、是小白脸……”

话说至此，顾任雍惊讶地连忙跪下，完全顾不上扶着他的九姨娘。众人也把头压得更低。一时寂静非常。只听见顾任雍咳嗽了几声说道：“老臣齐家不善，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周晃见顾任雍行如此大礼，屈尊将顾任雍扶起。“丞相我自然不会当真。倒是我深夜叨扰了。本是来求丞相大人一杯好茶的，没想到竟弄得如此……”

此时崔妈妈捧着一个小盅到堂前，像是有着满腹委屈，又是扑通跪下，说道：“老爷，小姐私自出丞相府只为老爷寻得解咳良药，请老爷看在小姐一片孝心，劳而不怨的份上，千万不要责罚小姐啊。要罚就罚老奴吧。”

崔妈妈说的颇是令人动容。又是泪，又是磕头的。但是周晃看着眼前这个肌肤胜雪，杏眼桃唇而神情显得淡然的燕灵，却实在想象不出她会是个孝感天地的人。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燕灵抬眼看向周晃。那双眼睛似乎能将他深深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