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白发老苍头(1/2)
“好吧,这是无聊的琴声。”筱筱无奈的想。
云舟却不是这样觉得。
船缓缓划开水波前行,完全没有打扰这段琴音。琴曲渐近尾声,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船只恰好靠岸。云舟赞叹道:“真不愧是大圣遗音。”
云剑与唐静轩的琴都名贵。云剑的琴名为“神农朗思”,唐静轩的琴便是“大圣遗音”。云剑的神农琴,是当代妙手所做,仿了上古神农氏相传宝琴的式样,以桐木斫为琴身,色黄纹密,以紫檀为岳尾,细润精良,通身施黑漆,浑厚平整,金徽列于其上,雁然若欲飞。
云舟曾说,若不是这把琴,怎能配大哥哥抚弦的手。
那时筱筱就想,小姐跟大公子,也好像琴与手……唉,这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至于唐静轩的琴,筱筱只是听说过,也只听了个大概,总之是古琴,真正从老早传下来的,据说原本只有五弦,是最古老的式样,后来,在七弦琴开始风行时,那时的琴师就给它添装了文武两根弦,成了如今通行的七弦样式。它上面还刻着铭文——
“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云舟吟叹,“名不虚传。”
筱筱听不懂。
当然云舟也不是为了要她听懂的。
如果她什么都能懂得云舟的,云舟拿她怎么办?把她当心心相印的爱人么?又或宿敌?不不!筱筱两样不沾边。这是她的福气。
丫头的作用,就是比家具活络、比猫狗能干,却比我们的知己友人,要低一等。这样一来,我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差遣她们做事。
筱筱把岸上的丫头迎上了船。
唐静轩则罢了手,任僮子们收起琴。
云舟那边没有任何表示过来,什么鼓掌欢呼、投花献果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唐静轩反而要被吓死。
她的船温柔的靠岸,没有打扰他的琴,这就够了。唐静轩心里安然,像在月亮很好的晚上,看一朵昙花开完它的花事。这样就可以了。
然后他才有余力注意到——呃,岸上斜刺里离开的那支队伍是什么鬼?那顶轿子怎么忒的眼熟?
那就是林代的轿子!
趁着山丘遮掩,她直接把她的人全部拉走了!呵,用自己的人,就有这点好处:指挥得动!
她从谢府出来之后,手底下全是自己的人,吃她的饭、领她的钱、承她的情、听她的使唤。她多派下差使,不怕人家嫌她麻烦;她多给赏银,不怕人家酸她遗产丰厚;她说改主意就改主意,也不怕人家不听——只怕人家厚着脸皮粘上来。
所以她还是趁山丘掩着形迹,果断拔脚开溜。
云舟也算精明的了,立刻派了个丫头来缀着她。但云舟没有料到林代这么敢!否则她说不定就给丫头下死命令了:不管如何都要阻止林姑娘离开、或者至少你要跟着林姑娘行动,否则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丫头没接到强硬的命令,哪敢这么厚脸皮?而林代有个很好的理由,态度坚决的叫她回船给云舟带句话,她自己则迅速的带队开溜了。
丫头只好苦着脸回来,看船只没有调过头来接她,吓得以为云舟生气撇下她了,噙着泪紧赶慢赶,家训森严又不敢在岸上大声叫船,幸亏船毕竟靠了岸,她登船,向云舟禀报:林代说要去看看附近的一块前代孝女碑。很枯燥,就不请姐妹们相陪了。去去就回,不必特意抛锚等她。
……骗鬼咧!
还孝女碑咧!
这种借口,摆明了不靠谱,就像什么“老师啊我今天肚子疼请假一天”,连撒谎者的职业道德都不讲了,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但是云舟难道还能跳下船去追她?
林代这行队伍,迤逦远去。
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一道清波粼粼的小溪,有座长板桥横卧水上,弯弯如月弓,过了溪,见三五户人家,都是茅舍竹篱,间或开着几片小菜田,疏落落种着几树桃花。再过去,方是农田。卖花小姑娘曾讲,她家在农田后边的树林后。
林代从轿帘缝隙中望出去,果然看见农田后头有一座低缓的小山,郁郁葱葱,树桫后略见有黑色飞檐挑起。
那一圈院子,四匝共有十多间房子,在乡间果然算是大的了。当年也算极富裕的人家,门风也好,受过官府表旌的。现如今旁边还有个孝女碑。只是荒落了,碑边丰绿的野草也没有人拔。
院子前面有个人站着,仰头,从树木间的缝隙间看见碧蓝的天空,蓝得像是遥远的大海。几片云在空中,边缘清晰得如刻出来的般,又那样安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假的。
黄嘴鸟儿在枝间蹦跳,鸣唱着,振翅而飞。这人的视线低下来,看见桃树间穿行而来的队伍,定睛看真了,就回身报信去。
林代他们到了院门前,但见门扇紧闭。那门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从前气派过,还用黄铜包着,如今铜皮剥落,里头的铁胎锈迹斑斑,两个门环倒还在。试扣一扣,环柄吱呀发出的怪声,比扣出来的声音还响。郭慧天没好气的把手掌上沾染的锈迹拍掉,再把力气使大一些,扣了几下。里头终于有人声了,带些不满、诧异,闷钝钝的,像是没睡醒,又似乎是生着病,道:“等着!来了!”
乡音很重,幸尔结合了语境,也听得懂。郭慧天就等着。
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把门开了。郭慧天真想问:“你腿瘸吗?还是里头路有十里长?你要走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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