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远的选择(1/2)
外面的天色渐暗,小饭馆里也开了灯。陶姜已经有些微熏,正拿着筷子夹面前的一碟花生,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用手拍了拍他肩膀,便抬起了头。
拍肩膀的是坐在陶姜左手边戴眼镜的男生,尤晓莺记得刚才冯露叫他王翔,现在自己介绍说在派出所上班。
王翔看样子和陶姜的关系不错,他大大咧咧地问陶姜:“这你和方远关系最好,说说他近况呗,人家以后就是正经的大学生了!”
陶姜闻言却将手里的筷子啪地放在桌上,“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有钱读死活考不上,他却是拼死拼活考了个大学没钱读。”
“怎么会,方远家虽然是农村的,但平时我看他家条件应该不差吧!”一个男同学惊诧出声。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方远这个人自尊心强,在人前对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是绝口不提,要不是我好几次撞见他躲在宿舍里吃杂粮馒头,偷偷把学校补贴的粮票换成粮食带会家,我也不会知道他家里困难。”陶姜大概是喝得多了,也打开话匣子说起方远的事。
“方远家里有四个孩子,他是最大的那个,其它几个弟姐也在上学。他爸几年前受伤腿瘸了,只能做些轻省活计,他家几亩地的收成也就他母亲一个人在顶着……”
冯露见话题从方远的学业上越扯越远,忍不住插了一嘴:“陶姜,我不是听你说唐老师还去了方远家,劝他们父母让方远继续读大学吗?结果怎样?”
陶姜停住了话头,看了冯露一眼,也不介意她插话,扭头问了问身旁的一个男生:“有烟不?我抽一根。”
尤晓莺闻言皱了皱眉,她对吸烟有些反感,但看四周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陶姜说话,加之自己也想了解下方远的近况,也就不好开口反对。
饭桌上就有人连忙掏出烟和火柴选给他,陶姜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着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提起这件事我就心里憋屈。”
“其实那天唐老师去方远家送通知书,我也在学校,我当时想着自己平时在学校和方远关系也挺铁的,金榜题名,这算是他的喜事就跟着去了,想着和他道声恭喜。和我在去他家的路上,唐老师就直道可惜了方远这种会读书的苗子,说他不想继续读书了,家里也供不起了,如果他要上大学他妺妹就得辍学。他就托唐老师在云南一小学找了个代课老师的工作,想着挣点钱供下面几个小的上学。”
就有人赞了一句,几乎是说出了在座人的心声:“平时看方远文文弱弱的,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有担当,是条汉子!”
也有人惋惜:“方远这不是可惜了嘛,唐老师和学校没帮着他想办法?”
“怎么没有,唐老师跟我说了我们这届高三组的教师知道他家的情况凑了百来块钱,想着先帮方远把路上的车费和生活费解决了。一路上唐老师还嘱咐我好好帮着劝劝方远一家人。”
一群人听着也是赞同地点头。现在毕竟不像十多年后社会捐助常见,学校老师的捐助算的上是慷慨解囊了。
“哪知我们到了方远家,方远他爸躺在床上,家里也乱糟糟的。我和唐老师一问才知道他家出事了。”
尤晓莺闻言心一紧,她上一世可没听方远说过家里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不知道是他有意瞒着自己,还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屏住呼吸听陶姜继续说着。
“我们毕业那天,方远一回家就跪在他家堂屋注1里和他爸说自己一定要读大学,也求他爸不要让弟妹辍学。一跪就是一宿,他爸也为难,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也没拧过方远,便咬牙答应了。方远和他爸就在他们村里挨家挨户厚着脸皮上门去借。这年头农村出个大学生不容易,虽然村里家家户户日子过得也辛苦,但还是两块三块地凑了七八十元钱,加上方远家的积蓄,学费也有了些着落。没过几天,村里到长宁镇赶集的人晚上回村就给方家报信,说方远的通知书到学校了,镇中大门口还挂了他考上省城大学的横幅。一家子人也是欢欢喜喜地准备第二天去学校领通知书,结果当天夜里,村里的干部一伙十来个人砸开了方远家的房门。”
“他们到方远家干什么的?”
“上门收方远家的提留款和去年欠的公粮呗。”陶姜抬头看了眼问话的男生,“大家从小长在城里的可能不清楚,农村里每年除了按人头给国家财政交公粮这种基本的农业税外,还要交给地方财政交“三提留、五统筹”。这些零零种种加起来差不多,一年人均要交二三十块吧。方远一家六口人今年就该交二百多块,这还不算他们家去年欠村里的一百多块钱的公粮和罚款。”
这个年月,无论进县里的工厂当工人,还是机关干部差不多一年能挣七八百块,再除去生活上的花消,最多能攒下一两百块,家里是双职工可能要好些。但在农村一般交了这些公粮和提留款,就意味着农民在地里辛苦一年,只留下了一家人的口粮。
有人倒吸口凉气:“这么多?方远家去年久了近千斤公粮呀!”
“没有欠那么多,”陶姜的声音低哑,有种说不出的愤怒,“那些村干部根本不是用统一收购价算的,他们是用粮站零售的价格算的钱。”
陶姜这话大家就全明白了,虽然城镇居民每个月都有定额粮票,但每家多少也有粮食不够吃去粮站买平价粮的经历。粮站平价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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