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服口服(1/2)
五月的东京,已经有些燥热。
半个月倏忽而过,所有演员都渐渐进入了状态。
顾诚的理想很远大,但光有理想和干货是拍不出一部好电影的,毕竟观众不是来听导演和编剧讲大道理的。
顾诚为魔改后的《三丁目的夕阳》注入了高大上的意义和灵魂,但山崎贵坚持的“发现生活之美”依然被保留了下来,为电影的神提供骨、肉、皮。
战后十年,摩托开始在民间普及,电视机开始出现,很多惯用的年代剧煽情手法,《三丁目的夕阳》也没有彻底放弃。茕茕孑立的主角茶川在郁闷中苦苦坚持时,他的邻居们一个个生活都在变得越来越美好。
隔壁铃木车行家生意蒸蒸日上,在整个丁目上第一户买了电视机,整个丁目的邻居都来围观,羡慕,看铃木家装逼——其实这种场景30多年后的华夏也是一样的,任何因为经济滞涨而怀旧的国家和人民,对这样的情节都是喜闻乐见的。换一个华夏网文套路写手,妥妥能改出一堆《重生之xxxx》回改开初年装逼打脸。
不过顾诚的逼格显然更高。在用这种生活之美的情节吊住观众胃口的同时,主线思想已经开始根植——电视出现了!电视台出现了!更多艺术形式出现了搬上电视机的可能性,歌舞、能剧、三味线演奏、落语……都面临着一些淘汰,一些改变。
顾诚魔改时加入的角色与太郎,一个出于事业上升期和迷茫期交织的见习落语师,得到了nhk电视台的邀请,去电视上说落语,为此他还跟去过华夏的老艺人学习华夏的对口相声,完善自己的落语水平,以便适合上电视。
这些展开,最后剪到电影里也就前十几分钟的开场情节。按照好莱坞的三段式套路,男一号作家茶川的渐渐扑街、男二号与太郎的渐渐找到新路子,就算是第一段的“铺垫矛盾”。
但是这十几分钟的情节,拿到片场来拍摄,足足花了一个多星期。
每部片子,如果讲究艺术氛围,刚开始都会比较慢,因为导演要指导演员进入状态、理解角色。一旦拿捏准了之后,后面才会快起来。
至今为止还是拿钱办事心态的大帅哥金成武,在完成矛盾铺垫之后,终于真的有些迷茫起来了。
他觉得后续的剧本设定越来越难以理解。
当初刚拿到剧本的时候,金成武不觉得这个角色难带入,因为他根本不熟悉落语师这个职业,在他看来就跟说相声的一个道理。
落语这种职业,会衰落,会被搬上电视机,在当初的金成武看来,就跟“机关枪会淘汰武士刀”一样顺理成章。
说到底,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跟着剧组演了一个多星期,被顾诚带着设身处地进入节奏之后,金成武变得深邃了些,开始有资格“知道自己不知道”。
这是好现象,至少他已经发现问题了。
……
夜已经很深了,拍电影的时候,剧组工作到后半夜是很正常的。
但哪怕已经凌晨一点多,回到屋里的金成武依然睡不着。明天剧情里的他就该开始迷茫,开始怀疑人生了。然而现在他依然内心抓不住这种感觉,所以只能继续揣摩那本已经写满了个人感悟的剧本。
剧本的原版当然是顾诚发给大家的,人人都一样。随着电影的拍摄进度,大家每天都会在剧本上手写很多注释,以强化个人的理解。
“落语是不可以被搬上电视的。面对一两百号人、在落语师和听众之间距离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表演,那才叫落语。用电视来复制的落语,就不是落语了。”
这是剧本上一段“回忆杀”,是与太郎决定接受nhk电视台邀请之前,师傅劝阻他的话。在设定上,是师傅先拒绝了电视台,然后电视台才找到与太郎做备胎的。在与太郎的脑子里,一开始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觉得师傅是老了,固步自封了。
“华夏的相声可以用电视来发扬光大,为什么我们扶桑的落语就不可以?”回忆杀里的与太郎便是这么反问的。
此处回忆杀里师傅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算是留下一个包袱和疑问,让与太郎随着电影的进展慢慢领悟。
然而,作为一个剧本,顾诚在编剧时于此处注释了一段最终的答案,也不算旁白或者画外音,只是为了帮助演员理解其中道理。
“华夏的相声在电视上发扬光大了么?发扬了,也没发扬。确切地说,是对口相声被一定程度上发扬光大了,而电视版单口相声并不优秀。
从有央视春晚开始,三十年来,只有马季、马三立那个时代,弄过两个单口相声,其余上春晚的都是对口群口相声。就马季那仅有的一根独苗《宇宙牌香烟》,还是扮演了一个推销员,跟观众近距离互动推销,与传统站在台子上说的单口相声不是一回事。至于其他地方电视台春晚邀请的单口相声,则多为方清平为代表的面瘫流、装弱智流,尽量淡化单口相声的互动性,把单口相声改造为近似于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因为落语和单口相声,是要和观众互动的。观众喜则语急,观众寞则语缓,观众注目则音重,观众瞌睡则音轻。看不到观众的落语师和单口相声演员,是没有灵魂的。”
金成武这些日子以来,看过这段剧本设定不下一百遍,但是他始终觉得高深莫测,难以融会贯通地找到代入感。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